艾德文先生认为,自动化程度较高或很高的企业,其高额利润的相当部分是通过“免费”“摄取大量”“积累劳动”取得的。而所谓“积累劳动”,即知识价值中所包含的前人和他人的劳动(详见艾德文:《复杂劳动与知识价值——从一道经济学难题说起》,《光明日报》1999年9月17日第5版)。然而,在我看来,艾先生的观点是不能成立的。第一,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知识产品也是商品,也要按等价交换的原则有偿使用,而“免费”说否定了商品交换的等价性;第二,即使“免费”说能够成立,也只能说明“价值”的转移,而不能说明全社会利润的普遍持续增长,——因为“积累劳动”作为一种死劳动,再复杂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企业所“免费”“摄取”。
那么,自动化条件下企业员工大量减少为何利润却有增无减呢?我认为,首先要澄清利润的实质。从实物形态来看,利润是产出多于投入的那部分产品。而就其实质来说,它是增值的商品一般使用价值。从一定意义上说,使用价值是有用物品或服务的属性,但是,使用价值与有用物品或服务不是一回事,而是物品(或服务)与人的需要之间的关系。商品一般使用价值则是以生产要素的占用和耗费为基础的供给与需求的统一。因此,价值增值,即利润的取得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生产率的不断提高;一个是产品或服务符合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和精神生活需要。就整个社会来说,付出的劳动再多、再复杂,如果“春种万颗籽,秋收一粒粟”,或者产品无人问津,不要说盈利,连收回成本都不可能。高新科技产品的高附加值,是以该产品的垄断即供给相对稀缺和全社会生产率不断提高为基础的,说到底,它来源于企业的技术创新,并非“‘积累劳动’形成的价值”。企业的技术创新一方面不断推动社会生产力的提高,使产出多于投入;另一方面不断开发出新的产品,以适应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的需要。
技术竞争,尤其是技术创新能力的竞争,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企业竞争的主流,而我国企业的技术创新普遍不够。马利平等提出,政府要“在宏观上刺激和促进国内‘头脑’就业率的提高”(详见马利平、崔刚:《用“头脑”的劳动与用“双手”的劳动——也从一道经济学难题说起》,《光明日报》2000年2月22日B2版),无疑是非常必要的。但是马文有些提法似乎不甚妥当,如所谓“大力提倡知识国产化”就是一例。一个企业如果缺乏技术创新,缺乏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发明,是很难赢得长远的竞争优势的。但是,引进技术不等于赞助“发达国家的政客和跨国公司的老板们”的科技开发。相反,它恰恰是落后国家发挥后发优势,在较高的起点上进行技术创新,最终实现超越所不可缺少的。后发优势正是通过引进先进的技术促进发展,并避开他国开发技术走过的弯路来实现的。没有必要的引进,就没有生产率的迅速提高,就没有高起点的创新,就会延缓我国现代化的进程,也就无所谓后发优势,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我国人口多,底子薄,地区发展不平衡,经济发展水平总的来看还不高,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当代,关起门来搞“知识国产化”,不仅违背科技和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而且国力和市场都不允许,是行不通的。像电子、通讯、计算机、生物制品、精密仪器这些新的技术产业,等我们花几年时间自己搞出产品,技术已经落后,没有市场,连成本都收不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近年来,包括生产、金融和科技在内的经济全球化已成为不可回避的现实。我们要从这个大背景出发,认识企业技术创新的特点,从而对今后如何做好我们组织企业技术创新工作提出比较符合实际的政策建议。应该看到,经济全球化已经使国际分工模式有了很大改变。出于效率和成本的考虑,许多国家已经不再一味地追求完整地占领一个产业,而是根据自身的综合实力和比较优势,尽力抢占一个产业的高技术和高附加值的生产环节,即使国外一些大公司也不研究有关产品的所有技术,而是着力强化核心技术的优势,普遍重视引进再创新。马文说“通过我们头脑的创造性劳动把我国建成富强的现代化国家”是对的,不过,在科学技术不断分化且经济全球化的当代乃至未来,要“彻底摆脱在技术上依赖他人的局面”大概是不可能的。就我国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加快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制度创新的步伐,以调动其技术创新的主动性和积极性。